“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把椅子上,”欧默先生说道,“比不坐在椅子上的更知道天下的事呢。每天进来聊天的人数会让你吃惊。真会让你吃惊的!自从我坐上这把椅子后,报上的新闻比以前翻番似的。至于一般的读物,天哪,我读了多少呀!这就是我很得意的地方。你知道,如果我的眼睛出了毛病,那我可怎么好?如果我的耳朵出了毛病,那我可怎么好?因为是腿脚出了毛病,那又有什么大碍?嘿,我的腿脚,以前它们有用时,只不过使我呼吸更短。现在呢,如果我要上街,或去沙滩,只消把约拉姆的最小的徒弟狄克叫出来,我就可以像伦敦市长那样乘自己的车出门了。”
说到这儿,他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天哪!”欧默先生叼起烟斗说道,“一个人应当安命知足,这是我们今生今世非得承认的。约拉姆很会做生意。他的生意做得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些我很高兴。”我说道。
“我知道你会高兴。”欧默先生说道。约拉姆和明妮像对情人呢。一个人还能期望什么呢?和这相比,他的腿脚又算什么呢?
他坐在那儿吸烟时,对自己的腿脚竟那样轻视到极点,这也是我一生所见最让人愉快的怪事呢。
“自我开始大量阅读以来,你已开始大量写作了,是不是,先生?”欧默先生羡慕地打量我说道,“你的作品多可爱呀!其中有那么多美好的词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说到想瞌睡,那才没有呢!”
我很高兴地表示满意,我应当承认,我很重视这一联想。
“我向你发誓,先生,”欧默先生说道,“当我把那书放在桌子上,打量它的外表时(它分成一、二、三三个分册),想到我曾有幸认识你一家,我就得意呀,像潘趣一样。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喏,是吧?在布兰德斯通,把一个可爱的小小死者和另一位死者同时埋葬了。那时,你自己也很小很小呢。天哪,天哪!”
我为了改变话题,就说起了爱米丽。首先,我让他明白我还记得他曾多么关心她,多么仁慈地对待过她;然后,我简明地把她在马莎帮助下回到她舅舅身边一事告诉了他。我知道,这消息会让这位老人开心。他很注意地听,我说完后,他很动情地说道:
“我听了很欢喜,先生!这也是很久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天哪,天哪!现在,准备怎么安排那不幸的女孩马莎呢?”
“你说的正是我昨天起就一直在琢磨的问题,”我说道,“不过,我还不能对你说有关这问题的事,欧默先生。皮果提先生没提起,我也不便提,我相信他没忘记。一切利他的善事,他都不会疏忽的。”
“因为,你知道,”欧默先生捡起他先前的话题说道,“无论已干了什么,我都愿知情。凡你认为对的事,千万别忘了我,告诉我。我从不认为那姑娘坏透了,现在知道她的确不是那样,我很高兴。我女儿明妮也会高兴。年轻的女人在有些事上自相矛盾——她母亲也和她完全相像——可她们的心软,善良。关于马莎,明妮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为什么她认为非得装假呢,我可不会告诉你。不过,一切都是假装的。天呀,她会愿意悄悄帮她任何忙。所以,凡是你认为对的事,都别忘了我,请你给我封短信,通知我送到什么地方。天哪!”欧默先生说道,“当一个人走近生命的两个极端重合时,当他发现自己尽管健康却再度被人用一种车推来推去时,如果可能做件善事,他就会非常非常高兴的。他想做很多呢。我并不是只说自己,”欧默先生说道,“因为,先生,我的看法是,我们都在走下坡路,无论我们多大年纪都一样,因为时光不会有片刻停滞。所以,我们要总行善,从中得到喜乐,当然!”
他把烟斗的灰敲出来,然后放进椅子后方专造了放烟灰的地方。
“还有爱米丽的表哥,她本来要嫁的那人,”欧默先生柔和地搓搓手说道,“雅茅斯少有的好人哪!他有时晚上来坐一个小时,和我聊天,或给我读书。我应当说,这是一种好心!他的所有生活都怀着一种好心。”
“我现在就要去看他。”我说道。
“是的?”欧默先生说道,“告诉他,我很好,并代我向他致意。明妮和约拉姆参加一个舞会去了。如果他们在家见到你,一定会像我一样觉得有面子呢。明妮本来不肯去的,你知道,正如她说的,是‘为了父亲的缘故’。所以,我今晚发誓说,如果她不肯去,今晚6点我就上床。结果,”欧默先生因为他的计谋成功而笑得连人带椅子都震动了,“她和约兰去那个舞会了。”
我和他握手,向他告别。
“再待半分钟吧,先生,”欧默先生说道,“如果你不看一眼我的小象再走,你就真没眼福了。你从没开过这样的眼界呢!明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