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的身世和经历-第十五章 我重新开始

大卫·科波菲尔[电子书]

“这是一种混合的胡说!”姨奶奶答道,“你自称在你所作所为中只有一个坦诚的动机。我希望,你不认为你是世界上唯一的坦诚商人吧?”

“嘿,不过我一生只有一个动机,特洛伍德小姐,”他笑着答道,“别人有几千个,我只有一个,这就是不同之所在。不过,这离题了。最好的学校吗?不管是什么动机,你要最好的,是吗?”

姨奶奶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目前最好的学校,”威克费尔德先生沉吟道,“你的侄孙不能寄宿。”

“但他可以寄宿在别处吧,我想?”姨奶奶建议道。

威克费尔德先生认为可行。讨论了一会后,他建议姨奶奶和他一起去学校,好亲自对其进行考察和评判;然后,又为了同一目的,她跟他去他认为可为我提供寄宿处的两三家。姨奶奶对这些建议极为赞同。我们三人正要一起动身时,他又站住说道:

“我们这儿的小朋友也许有某种反对这些做法的动机。我想,我们还是把他留在这里好了。”

姨奶奶好像想和他争论;但我为能把事情办得顺利,便说只要他们喜欢,我宁愿留下来。于是,我转回到威克费尔德先生的事务所,又坐到我先前坐的椅子上,等他们回来。

这张椅子恰好对着一条窄窄的走道,走道的末端是个圆形房间,尤来亚·希普灰白的脸就是从这屋里的窗向外望时被我看到的。把马牵到附近的马房后,尤来亚就在这房间里的书桌边工作了。书桌上有一个挂文件的铜架子,他正在抄的文件就挂在上面。我那时想,虽说他的脸朝我,可隔着在我们之间的那个铜架子,他看不见我。但再仔细朝那儿一看,我就很不自在了,因为我发现他那无法入睡的眼像两颗红红的太阳不时从文件下瞟过来,每次瞟过来都几乎要盯着我看上一分钟。他看我的同时,手中笔还依然那样敏捷地写着,或装出在写的样子。有几次,我想方设法要躲开这两颗红红的太阳——比方站到椅子上看对面墙上的地图,或认真辨读肯特的一种报上的文章——可我总被它们吸引过去;无论什么时候我朝那两颗红红的太阳看,都一定会发现它们不是在冉冉上升就是在徐徐下落。

后来,去了好久的姨奶奶和威克费尔德先生回来了,这才使我安下心来。他们并不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成功,因为尽管学校的确很好,而为我所建议的那些住宿处却是姨奶奶不赞成的。

“太不幸了,”姨奶奶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特洛。”

“固然不巧不幸,”威克费尔德先生说道,“不过我能告诉你可以怎么办,特洛伍德小姐。”

“怎么办?”姨奶奶问道。

“把你的侄孙暂且留在这里。他是个安静的家伙。他决不会打扰我的。这是求学的最好地方。安静得像修道院,也几乎像修道院一样宽敞。把他留在这里吧。”

姨奶奶对这意见显然很喜欢,但她觉得太过意不去了,我也有同感。

“就这样办,特洛伍德小姐,”威克费尔德先生说道,“这是解决困难的办法。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知道的。万一进行得不顺利,或引起我们彼此不便,他也很容易向后转。同时,这还能让有时间来为他找更合适的地方。你还是决定下来把他暂时留在这里为好。”

“我非常感激你,”姨奶奶说道,“他也如此,我知道的;但是——”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威克费尔德先生叫道,“你不用为领了情而不安,特洛伍德小姐。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付他的食宿费。我们也不用费心讲价,你随便给就行了。”

“虽然这也不会把真诚的恩惠减少半分,”姨奶奶说,“但基于这种默契上,我非常高兴把他留下。”

“那就见见我的小管家吧。”威克费尔德先生说。

于是,我们沿一道奇妙的古老楼梯而上,那楼梯的栏杆是那么宽,我们简直可以一样从容地从那上面走上去。我们来到一间幽暗而古老的起居室,室内有三或四个古色古香的窗子,那都是我在街上就看到过的。屋里还有很老的橡木椅子,好像和光亮亮的橡木地板和天花板上的横梁都是用同样的树制成。这房间陈设得很漂亮,有架钢琴,有些红红绿绿的鲜艳摆设,还有些花。那房间里似乎尽是些古老的角落,每一个角落里总会有一个特别的小桌或小橱,或书架,或坐具,或这种,或那种,总叫我以为这是这间房里最好的角落了,但及至看到下一个时,又发现就算不比前一个更好,也是一样好。每件东西都散发着和这幢屋子外观上所具有的同一种适意和清洁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