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觉得没有那必要,那些家伙不会再回来——他们没了作案工具。叫醒你,把你吓个半死又何必呢?后来我派了三个黑人守着你的房子,一直守到天亮,他们刚回来。”来的人越来越多,老人一遍又一遍地对大家讲晚上发生的事情,足足花了有两个多小时才算结束。
走读学校放假期间,主日学校也不上课,可是来教堂的人却很早就到了。那桩惊人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有消息说,那两个坏蛋现在连影子都见不着了。做完布道,法官撒切尔的夫人同哈帕夫人一道随着人群顺着过道往外走,边走边说:“我那贝琪难道要睡一整天不成?我料到她一定累得要命。”
“你的贝琪?”
“对呀,”法官太太看上去很吃惊,“昨晚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吗?”
“和我住的?不,没有啊。”
撒切尔太太脸色发白,瘫坐在一把椅子上。这时波莉姨妈从她身旁走过,愉快地边走边和朋友聊着。
波莉姨妈说:“早晨好,撒切尔太太。早晨好,哈帕太太。我家那个小子人不见了,我想我那个汤姆昨晚住在你们家中——不知是在你们哪一家。他现在不愿意来教堂做礼拜,我得找他算账。”
“他没在我们这儿住过。”哈帕说着,看上去显得有些不安,波莉姨妈脸上明显地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乔·哈帕,你早上看到我家汤姆了吗?”
“没有,大婶。”
“你最后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乔竭力想了想,可说不准。往教堂外走的人现在都停下了脚步,到处都在窃窃私语,人人脸上露出不祥的焦虑之情。大人们迫不及待地询问孩子们和老师们,他们都不敢肯定汤姆和贝琪是否上了回程的船。当时天已经黑了,没人想到问一下人是否全到齐了。有个年轻人突然说他们恐怕仍在山洞里,撒切尔夫人听到后当即晕了过去,波莉姨妈捶胸顿足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惊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弄得家喻户晓,不到五分钟的工夫,教堂的大钟疯了似的当当直响,全镇的人都行动起来。卡第夫山事件随即显得不重要了,盗贼的事也摆到了一边去。大家套上马鞍,给小船配好划手,叫渡船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全镇就有二百多个人潮水般顺着公路和河流向山洞蜂拥而去。
那天下午,村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一片沉寂。许多妇女去看波莉姨妈和撒切尔夫人,想安慰她俩,结果大家一齐眼泪流个不停,这要比安慰人的话更顶用。这一夜全镇显得十分沉闷,大家都在等消息。但当黎明来临时,所有的消息都是一句话:“再送些蜡烛去——送些吃的。”
撒切尔夫人几乎要急疯了,还有波莉姨妈也是。撒切尔法官从洞中派人传来令人鼓舞的好消息,可这一点也不能给大家带来真正的安慰。天快亮时老威尔斯曼回了家,他浑身溅满了蜡烛油,蹭满了泥土,差点累得精疲力竭。他看见哈克仍睡在那张床上,发着高烧。医生们都去了山洞,因此道格拉斯寡妇负责来照看他。她说她一定会尽全力照看好孩子,哈克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或者不好不坏,那是另一回事,因为他属于上帝,上帝的任何东西都应该受到重视。威尔斯曼说哈克有优点,寡妇说:“的确如此,那就是上帝给他留下的记号,上帝从没有放弃给人留下良好的记号,只要是经他手的人,都有良好记号。”
还没到下午,三三两两的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里,那些身强力壮的人还在山洞里搜索。传来的消息说以前山洞里没人去过的地方,现在大家都在搜了,就连一个角落、一处裂隙都要彻底地检查一遍,人们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钻来钻去,老远就能看见灯光摇曳。喊声、枪声回荡在阴森可怖的通道里。有个地方,一般游客很少去,人们发现贝琪和汤姆的名字用蜡烛烟熏在石壁上,不远处还有一小段油乎乎的发带,撒切尔夫人认出这是贝琪的东西,痛哭流涕。她说这是她女儿留给她的最后遗物,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这更宝贵,因为当那可怕的死亡降临时,这件东西最后才离开她的孩子。有人说洞里远处的地方不时有微光闪动,然后大家就大喊大叫起来,接着一二十个男人排着队钻进通道——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孩子并不在那里,亮光原来来自搜寻人的灯光。
漫长的、令人焦虑的三天三夜过去了,全村人陷入绝望,茫然不知所措。谁都没有心情干别的事,就连有人碰巧发现禁酒客栈老板私自藏酒这样令人震惊的事情,众人几乎也都没提起劲头。哈克清醒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话题扯到客栈上,最后问道——心里隐约觉得会有最坏的事情发生——他发病期间,在禁酒客栈里是否找到了些什么东西。
“没错,是找到了点东西。”寡妇道。
哈克一下子从床上吃惊地坐起来,眼睛睁得溜圆。
“是什么?找到了什么东西?”
“是酒啊!——现在客栈被查封了。躺下来,孩子——你真吓了我一大跳呀!”
“就告诉我一桩事——就一桩事,求您了!那是汤姆发现的吗?”
寡妇突然哭起来。“安静点,安静点,孩子,安静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讲话,你现在病得很厉害,很虚弱!”
除酒之外,没发现别的东西。如果找到的是黄金的话,大家准会大谈特谈。看来那财宝是永远找不到了——永远找不到了!可是她为什么会哭呢?她居然会哭,真是莫名其妙。
哈克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问题,感到十分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寡妇自言自语道:“唉,他终于睡了,可怜的孩子。居然会以为是汤姆·索亚找到的!可遗憾的是没人能找到汤姆·索亚!更糟的是现在没有几个人还抱有希望或有力气去继续寻找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