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狄要翻山越岭了。”一只鸡说道。
“他总是很忙,”另一只鸡说,“我实在不想跟他说再见。”
说着,她们都走开了。
他又向山羊告别;他们都叫,“咩!咩!”这使鲁狄感到难过。
邻居中有两个勇敢的向导要去格密峡谷的另一边,于是带上了他,他跟着他们一块儿步行。对这么一个小家伙来说,这段行程可不容易,可是鲁狄长得很健壮,也很勇敢,从来不怕困难。
燕子陪着他们飞了一段路。它们唱着,“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这条路要经过汹涌的拉特奇恩河,河水从格林德沃尔德冰川的黑色的水缝里流出,分成许多小溪。倒下的树干和大石块搭成了一座桥。穿过了对面的树林,他们开始爬山,冰川就从这座山旁边流过去。他们时而绕过冰块走,时而站在冰块上横渡冰川。鲁狄时而爬行,时而步行。他的双眼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他穿着爬山用的冰鞋,有力地迈着步子,似乎想让走过的每一步都留下痕迹。山洪将黑土冲到了冰川上,给这条巨大的冰川蒙上了一层黑色,但是,深绿色的玻璃似的冰层还是显露了出来。巨大的冰块之间形成了许许多多的水坑,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
他们偶尔会走过一个大石块,而这石块在冰缝的边缘摇摇欲坠,有时候,石块会失去平衡,滚落下去,于是从冰川黑乎乎的深渊中传来了空洞的回音。
就这样他们继续爬着。冰川向上伸展,像一条夹在峭壁之间的由冰块堆积成的巨大的河流。这时鲁狄想起了他从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他和母亲曾经躺在一个冰冷刺骨的深渊中。
可是,这点记忆很快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觉得,这个故事和别的故事没什么两样。两个大人觉得这样的路让这个小家伙走,的确够辛苦的,就不时地拉他一把,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见他稳稳地站在光滑的石头上,像一只羚羊一样。现在他们登上了一块大岩石,接着又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走着,不一会儿,又走进了一片松树林,然后踏上了草地,就这样,他们身边不断地变幻新奇的风景。四周耸立着白雪覆盖的山峰,孩子们把它们称作“少女峰”、“僧侣峰”和“鸡蛋峰”,鲁狄也这么叫它们,他还从来没爬过这么高,从来没到过这样的一片茫茫雪海,海上是一片静止不动的雪浪,风不时地从上面吹走一片片雪花,好像是吹走海浪上泛起的泡沫一样。冰川接二连三地出现,每一条冰川都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宫,她的权力和欲望就是抓住并埋葬那些牺牲者。太阳暖暖地照着,雪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好像撒满了亮丽的蓝钻石;雪花飞得也太高了,要不就是风将它们吹到这里的。雷雨峰上方,悬着一层浓重的云,它沉甸甸的,压得很低,就像一捆细密的黑羊毛。它一旦爆发就会产生风暴。整个旅程——高山上的夜宿、第二天的继续步行、岩石间深深的裂缝,那是长久以来奔腾的河水在石块上穿凿的通道——一切都深深印在了鲁狄的记忆中。
雪海的另一边有一座废弃的石屋,为他们提供了夜宿的场所。他们在里面找到了炭和松树枝,于是很快就生起了一堆火,又铺好床铺,尽可能睡得舒服些。他们围着火堆坐下来,吸着旱烟,喝着亲手煮的又温暖又刺激的热汤。鲁狄也享用了自己的那份晚餐。接下来,向导们开始讲述阿尔卑斯山区神奇的传说:一条奇怪的巨大的蟒蛇盘绕在深湖之中;大批的精灵在夜间带着熟睡的人们飞往美丽的水上城市威尼斯;牧羊人赶着羊越过了山间牧场,尽管人们看不到他,却能听到神秘的铃声和羊群可怕的叫声。鲁狄倾听着,却并不害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听着听着,好像真的传来了空洞的“咩咩”声,而且它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大家都听到了,向导们不再讲话,而是仔细倾听着,并告诉鲁狄一定不要睡着。
这是一种从山上吹到山谷的风暴,叫做“浮恩”,它能像折断脆弱的芦苇一样把树枝折成几段,还能把木房子吹到河对岸去,就像我们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轻松。
大约一个钟头之后,大人们告诉鲁狄,一切都过去了,可以睡觉了。长途跋涉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他一听到这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上了路。太阳照耀着新的山脉,新的冰川和新的雪地。他们已经进了沃尔斯州,到了从格林德沃尔德就可以看到的山脊的另一边;但离新家还相当远。他们的面前又出现了新的冰隙,山谷和树林,以及山路也都是陌生的,当然还有从没见过的房屋和一些陌生的人。这些人表情非常奇怪!脸扭曲着,又肿又黄;脖子上长着像袋子一样的又粗又丑的肉瘤——这些是白痴病患者。他们有气无力地在地上拖着步子,呆呆地望着过往的行人;妇女们长得特别难看。难道在他的新家,人们都是这样子吗?
△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