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集(1913)-第4节偷睡眠者

泰戈尔诗选[电子书]

是谁从婴孩眼睛里偷走了睡眠?我一定要知道。

母亲将水罐挟在腰间,去邻村汲水。

是正午的时候。孩子们游戏的时间已经结束;池塘里的鸭子安静了下来。

牧童躺在榕树的树荫下睡着了。

白鹤庄重地、静静地站在芒果树丛旁的沼泽地里。

就在这个时候,偷睡眠者来了,从婴孩眼睛里一把抓过睡眠,便飞走了。

母亲回来的时候,发现婴孩四肢着地在房间里转悠。

是谁从婴孩眼睛里偷走了睡眠?我一定要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她,将她锁起来。

我一定要向那黑暗的洞穴里查看一番,那里面有一道涓流从大鹅卵石和嶙峋的岩石间淌下。

我一定要到醉花树丛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树荫里搜寻一番,那里面鸽子在它们的一隅里咕咕地叫,在繁星满天的夜之静寂中,仙女的脚镯叮铃铃地响。

黄昏时我将向竹林里那呢喃的寂静中窥望,那里面萤火虫浪费着它们的光,我会问我遇见的每一个生灵:“有谁能告诉我,偷睡眠者住在哪儿?”

是谁从婴孩眼睛里偷走了睡眠?我一定要知道。

难道我不该好好教训她一番,只要我能捉住她!

我会查抄她的巢,看看她把偷来的睡眠都敛藏在哪儿。

我会把它们全部夺过来,带回家。

我会牢牢地缚住她的两只翅膀,把她放在河岸上,然后让她拿一根芦苇,在灯心草和睡莲中间以钓鱼为戏。

黄昏时分,当集市散了,村里的孩子们坐在母亲膝上时,夜鸟便会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嘲笑说:

“现在你还会去偷谁的睡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