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帆非动刀不可。帆布叫水一浸,变重了,挑战着我的潜能;但黄昏落到海滩前,我还是把它们理顺了,摊在海滩上晒起来。吃晚饭时,我们俩都累得拿不起碗了,看起来不显眼,实际上,工作极有进展。
第二天早上,我钻入船舱里,去从桅座里清除桅杆断头。
美谛做我的助手。我们刚开始干活,那敲打声就惊动了海狼。
“喂,下边!”他从打开的舱口盖上叫道。
美谛吓得赶紧靠近我,就像寻求保护。一只手抓紧我的手臂。
“喂,甲板上的。”我回答,“早上好。”
“你在下面干吗?”他问,“打算帮我把船凿沉吗?”
“正相反,我要把船修好。”我答道。
“他妈的,可你在修什么玩意?”他迷惑地问。
“我准备把桅杆重新竖起来。”我轻松地回答,好像手到擒来。
“你似乎终于靠自己的腿站起来了,书呆子。”他说,停了一会儿。
“但我说,书呆子,”他喊道,“你不能修。”
“我能修,”我反驳,“我正在修。”
“这是我的船,我的财产。要是我禁止呢?”
“你忘了,”我回答,“你不再是最大的一块酵母了。以前你是,用你的话就是,你可以吃掉我;但你变小了,现在是我可以吃掉你了。你那酵母完蛋了。”
他一声怪笑。“你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你错了,小看了我。为了你好,我给你一个忠告。”
“哈,你从何时成了善人?”我问,“你为了我好而警告我,这前后太矛盾了。”
他不理睬我的嘲弄,说,“要是我现在就把舱口盖一盖,你怎么办?你没有法子像在储藏室那样骗过我了。”
“海狼。”我吼道,首次直呼他的绰号,“我不能向一个孤弱的病人开枪。你已看到了。可我现在警告你,倒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为了我好。你一打算采取敌对行动,我就对你开枪。我现在站在这儿,就可以向你开枪;要是你想那样,不妨试一下。”
“可我仍然禁止你,我明确禁止你,别动我的船。”
“可是,老哥!”我忠告他,“你说这船是你的,认为这是事实,好像那是一个道义,可你跟别人打交道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道义。你肯定不会梦想我在跟你打交道时会考虑道义吧?”
我为了看见他,已来到揭开的舱口下。他脸上毫无表情,跟我偷望着他时很不相同,由于死瞪着不眨眼,更无表情了。那是一张沉抑的脸。
“连书呆子、可怜虫,都小看我了。”他说。那声音充满轻蔑,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
“你好,美谛小姐。”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我吃了一惊。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他是不是还有点残存的模糊视力呢?或者他的视力在恢复吗?
“你好,海狼船长,”她回答,“请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呢?”
“我听见你呼吸了,当然。我说书呆子有了进步,你这样想吗?”
“我不知道,”她对我笑着说,“我没有看见过他以前的样子。”
“那你应该看看他以前的样子。”
“我不得不服下一种叫海狼的强健剂,剂量大极了,滋味苦极了,功莫大焉。”我喃喃地说,“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要再告诉你一句,书呆子,”他威胁地说,“你最好别乱动我的东西。”
“难道你不想跟我们一起逃离这儿?”我不相信地问。
“不,”他回答,“我想死在这儿。”
“但我们不想。”我轻蔑地断言,又敲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