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下)-第四章德·拉莫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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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吗要到这儿来呢,简直是自取其辱。”于连好生纳闷,便走近彼拉神父,想问个明白。

巴朗先生终于灰溜溜地走了。

“好啊,”诺伯特说,“刺探我父亲的密探走了,现在只剩下瘸子纳皮尔了。”

“难道这就是其中的奥秘?”于连想,“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侯爵又为什么还接待巴朗先生呢?”

神情严峻的彼拉神父,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听着仆人通报来客的姓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儿简直成了贼窝了,”他像巴斯勒剧作家博马舍的喜剧《费加罗的婚姻》里的人物。似的嘀咕道,“来的尽是些声名狼藉的人。”

彼拉神父这样正直善良,他当然不明白上流社会中的奥秘。不过,经过他那些詹森派朋友的点拨后,他终于茅塞顿开,知道这些人正是靠着为所有党派奔走效劳,或是靠着他们聚敛的不义之财,才进得此类客厅的。

这天晚上,面对于连迫不及待的发问,彼拉神父一一作答。然而,几分钟后他又突然打住,为自己老说别人的坏话而深感不安,并将此当做一种罪孽而暗自忏悔。他急躁易怒,又信奉詹森派教义,并且相信基督徒有以仁爱为怀的职责,因此他在上流社会的生活一直充斥着内心痛苦的斗争。

“瞧彼拉神父的那副尊容。”于连走近沙发时,听到拉莫尔小姐这样说。

于连十分生气,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彼拉神父无疑是客厅里最正直的人。然而此时,他那张长着酒糟鼻子的脸正由于良心的折磨而抽搐不已,使他显得异常丑陋。“人岂能貌相,”于连想,“彼拉神父心地高尚,为了区区小事就引咎自责,容貌才显得如此难看的。而那个尽人皆知的密探纳皮尔,却一脸平和安详的神采。”不过,彼拉神父为了教派的利益已做了巨大的让步。他专门雇了一名仆人,穿戴也得体多了。

于连注意到客厅里的气氛突然有点异样,所有的眼睛都转向门口,四周鸦雀无声。仆人通报大名鼎鼎的德·托利男爵到。最近的选举使他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于连走上前去,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男爵当时分管一个选区。他想出一个高明的主意,把投某个党派的小方纸选票偷出来,再换上同等数量的其他选票。这些选票上面写的是他中意的候选人名字。这一绝招被几个选民看破,即刻向他大事恭维。至今,只要一提起此事,他还会脸色发白。有些心狠手辣的人甚至提出要判他苦役。德·拉莫尔先生冷冷地接待了他。可怜的男爵自觉没趣,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他这么快走了,准是还要到那个魔术师困特先生家里去。”查尔维特伯爵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到场的还有几位沉默寡言的大贵族,也有一些阴谋家,大多声名狼藉,不过个个都聪明绝顶。他们听说德·拉莫尔先生有意组阁,便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小唐博这回是初试身手。如果说他的见解还不够老到,那么他振振有词的雄辩已足以弥补这个缺陷了。这一点,大家都有目共睹。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不判他十年监禁呢?”他在于连走近他那伙人时说,“是毒蛇就得关进地牢。应该让它们在黑暗中死亡,否则它们就会毒汁四溅,变得更加危险。罚他一千埃居管什么用?他是穷,我也承认,但那更好,他的同党会替他付钱的。应该判他五百法郎的罚金并在地牢中关押十年。”

“天哪!他们说的这个恶人究竟是谁呀?”于连想,他很欣赏这位同事激昂的语气和有力的手势。院士的宝贝侄子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这时显得格外丑陋。于连很快便知道他们所说的原来是当今最伟大的诗人指诗人贝朗瑞。。

“啊,畜生!”于连几乎喊了出来,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这无赖,”他想,“为这番话,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然而,”于连又想,“他不过是侯爵那个党派所豢养的一条走狗罢了,而那位遭他诽谤的卓越人物,如果愿意卖身投靠,不是投靠平庸的德·奈瓦尔先生的内阁,而是投靠我们看到的一个接一个上任的某个还算清廉的部长,什么十字勋章、什么高官厚禄,得不到啊!”

彼拉神父远远地向于连示意,因为刚才拉莫尔先生与他谈起了一些情况。但当时于连正在恭听一位主教的悲叹,当他终于能够脱身,走近他朋友的时候,却发现神父已被可恶的小唐博缠住了。这坏蛋恨透了神父,以为于连得宠完全是靠着他的干系,所以也来向他大献殷勤。

“死神何时才能让我们摆脱这个老败类呢?”小文书当时就是用这种恶毒的语言诅咒可敬的霍兰德勋爵的。他的特长是能熟记各类要人名流的生平事迹。他刚刚对那些可能在英国新王登基后,产生一些影响的人物作了一番概括的评论。

彼拉神父向隔壁的一间客厅走去,于连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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