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国家,本来我是可以开开心心地过的,但由于我身材矮小,就出了几件可笑而麻烦的事。小保姆常常把我放在我那只小箱子里带我到王宫的花园去玩。她有时把我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她手上,有时放我到地上散步。我记得那个侏儒在离开王后前,我们进花园时他跟了进来。我的保姆把我放到地上,侏儒和我彼此靠得很近。在来到几棵矮苹果树旁边时,我偏偏想显露一下自己的小聪明,就胡乱开了个玩笑,暗示他和那几棵矮苹果树有相似之处。一听这话,这坏小子就瞅准我正从一棵树底下走过的机会,在我头顶摇起树来。这一摇,十二只苹果就劈头盖脸地掉了下来,我一弯腰,正巧一只苹果砸在我背上,将我砸得趴在地上。
还有一天,小保姆把我丢在一块光滑平整的草地上,让我自己去玩,她却和她的家庭女教师去另一边散步了。就在这时,忽然急急地下起一阵冰雹来,来势凶猛,立即就把我打倒在地。一颗冰雹差不多就是欧洲冰雹的一千八百倍,就好像有许多网球打上身一样。但我还是尽力设法趴着身子往前爬,最后来到一处由柠檬树和百里香组成的花坛的背风一面,脸朝下趴着躲在那里。我从头到脚到处是伤,趴在床上十天不能出门。
这个花园里,我遇上了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我的小保姆有一次认为带着我那箱子太麻烦,就把它丢家里了。她自以为已经把我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和她的家庭女教师还有其他几个女朋友就上花园的别处去了。这时,花园一位总管养的一条长毛小白狗不知怎么进花园来了,也正好来到我躺的那地方的附近来回觅食。那狗嗅到了我的气味,一路直奔我寻来,随即将我一口叼在嘴上,晃动尾巴一直跑到主人跟前,轻轻地把我放到地上。还算我运气好,那狗受过极好的训练,所以虽然它这么用上下齿叼着我,我却一点也没有受伤,连衣服都没有损坏。但是那可怜的花园管理员却吓坏了,因为我俩本来就很熟,而且关系也不错。他用双手将我轻轻地捧起,问我怎么样了。我惊呆了,过了几分钟我才恢复正常,他就把我安全送回到我的小保姆身边。小保姆这时已回到了原处,发现我不在那里,喊上也没有回答,可急坏了。她把花园管理员狠狠地训了一顿,但这件事没有张扬出去,小保姆怕王后知道了生气。
这件意外的事情发生过后,小保姆下定决心,以后决不敢再放我一人出去了。我早就怕她要下这样的决心,所以那时候我一个人独处时碰到的几件小小的不幸,就干脆瞒着她不说。有一次是一只正在花园上空盘旋的鸟突然朝我扑来,要不是我果断地拔出腰刀并跑到一个枝叶繁茂的树架下面去,那我肯定是被它抓走了。还有一次是我正在往一个新的鼹鼠窝顶上爬,一下就掉进了一个洞里,一直没到脖子那里。再有一次是我独自在路上走着,正想着可怜的英国,不小心给一只蜗牛绊倒,撞在蜗牛壳上,伤了右小腿。
当我独自散步的时候,那些小一点的鸟儿好像一点也不怕我。它们在离我不到一码的范围内跳来跳去,寻找毛毛虫和其他食物,态度非常安闲自在,就像它们身边根本没有什么生物似的。我记得有一只画眉竟敢用嘴把一块饼从我手上抢跑,那是小保姆刚给我的早饭。我有时想逮几只这样的鸟儿,它们竟敢向我反抗,企图啄我的手指头,我就不敢把手伸出去了。接着它们又照样满不在乎地跳回去寻找毛毛虫或者蜗牛了。不过有一天,我拿起一根又粗又重的短棍子使出全身力气向一只红雀砸去,我侥幸打中了,就用两只手抓住它的脖子提起来得意洋洋地跑去见我的保姆。可是那鸟只是被打昏了,它一恢复知觉,就扇起翅膀不停地扑打我头部和身子的两侧。虽然我伸直了手臂,它的爪子够不到我,但我却一直想把它放了算了。我们的一个仆人给我解了围,他把那鸟的脖子给扭断了。第二天,王后下令把那鸟烧了给我当晚饭。
侍候王后的那些未婚姑娘们经常邀请小保姆到她们屋里去玩,并且要她把我也带上,为的是能有幸见见我、摸摸我。她们常常把我从头到脚脱得精光,让我躺在她们的胸脯上。她们这么做我非常讨厌,因为她们的皮肤发出一种十分难闻的气味。
我忘不了在利立浦特时,我的一位好朋友竟直言不讳地抱怨说我身上的味道很大。我想,对于我来说,他的嗅觉能力是比较敏锐的,就像对于这个国家的人来说我的嗅觉能力比较敏锐一样。不过,王后和我的保姆格兰姆达尔克立契的身体和任何一位英国的小姐太太一样芬芳。
我的保姆带我去见这些侍女时,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她们对我一点也不讲礼貌,仿佛我根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物。她们把我放在梳妆台上,当着我的面脱得精光,然后再穿上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