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摩艇长不停地在往上攀,我也不甘落后,大胆地跟着他往前走。我手中的铁棍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在两侧都是深渊的狭窄小道上行走,踏空一步都将摔得粉身碎骨。我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行走,一点也不感到头晕目眩。有时,我纵身一跃,跳过一道裂缝,要是在陆地上的冰川之间,这么深的裂缝我肯定会望而止步;有时,我冒险跨过横躺在深渊两侧、不停摇晃着的树干,眼睛不看脚下,只顾欣赏着眼前荒凉的景色。那边,有一些形状巨大的岩石,斜躺在形状不太规则的基座上,好像是在向平衡定律挑战。在这些岩石之间,生长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树木,互相支撑着。一些形似摩天大楼的岩石,各边就像城堡碉堡之间的护墙那样陡峭,按照万有引力定律,陆地上的建筑物决不可能倾斜成这么大的角度。
至于我自己,难道没感觉到来自海水的高密度所造成的压力吗?虽然我身穿笨重的潜水服,头戴铜盔,脚蹬铅底靴,但我攀登陡峭的斜坡就像羚羊和山羊一样敏捷。
说起海底旅行这段经历,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我可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可能的,可是却是真真切切地、无可争议的事物的见证人。我一点也不是在做梦,我确实亲眼看到了,亲身感觉到了。
离开“鹦鹉螺”号两个小时后,我们已经穿过森林带。山峰在我们头顶100英尺的高处耸立着,山峰的影子投在光辐射照亮的背面山坡上。石化的灌木歪歪扭扭地铺满了地面,我们每走动一步,一群群鱼像野草丛中受惊的鸟儿一样一哄而起。岩石堆被凿得坑坑洼洼,走起来很困难。在岩石下面深不见底的岩洞和深不可测的洞穴里,我听到里面有可怕的东西在发出声响。当我看到一根巨大的触须横在路中间,或听到某个可怕的大螯虾在黑洞里发出咯咯声时,我全身的鲜血都几乎停止了流动!成千上万个亮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是蜷缩在巢穴中巨大甲壳动物露出的眼睛。大螯虾如同持戟的卫兵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挥舞着爪子,发出金属般的响声;大海蟹像是一门门瞄准了目标的大炮;令人生畏的章鱼扭动着触须,活像几条缠绕在一起的活蛇。
这个我还没有认识的超凡世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似乎是把岩石当做自己第二层甲壳的节肢动物又是属于哪一目?大自然是从什么地方发现了它们无性繁殖生活的秘密?它们在大西洋底层生活了多少个世纪了?
不过,我不能停下来。尼摩艇长早已熟悉了这些可怕的动物,对它们毫不在乎。我们登上了第一块高地,许多惊奇的东西在等待着我。这里横躺着许多生动别致的废墟,留下了人工所为的痕迹,而不是造物主造物的杰作。从那些巨大的石堆里,依稀能辨认出昔日的城堡和庙宇,石堆的上面覆盖了一层鲜花盛开的植形动物。海藻和黑角藻,而不是常青藤,给这堆巨石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植物外套。
这部分因地壳剧变而淹没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是谁把岩石和石块砌得像史前时期的石棚一样?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尼摩艇长心血来潮,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我本想问问尼摩艇长,但是无法问。于是,我只好拽住尼摩艇长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可是,尼摩艇长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山上的最后一个峰,好像在对我说:
“走吧!再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我鼓起最后一口气,跟着尼摩艇长往前走。几分钟以后,我们登上了比其他岩石堆高出十来米的顶峰。
我回头看了看我们刚才爬上来的这一侧山坡。山高出海底平原不过七八百英尺;可是山的另一侧距离大西洋底的高度却是这一侧的两倍。我举目眺望远处,在强光照耀下,广袤空间都能一览无余。原来,这座山是一座火山。在距离山顶50英尺的地方,在像雨点般密密麻麻的石块和岩渣丛中,一个大火山口正喷射出急流般的熔岩,在海水里散落成了一座熔岩瀑布。这座火山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炬,照亮了整个海底平原,一直到海底地平线的尽头。
我刚才说过,海底火山口喷射出来的是熔岩流,而不是火焰。火焰的燃烧需要空气中的氧气,在水里产生不了火焰。可是,熔岩流本身有白炽的成分,能够产生白色的火苗,与海水产生剧烈的反应,将与之接触的海水熔化为蒸汽。这些快速的熔浆夹杂着各种混合气体,奔流直下,就像流入多尔·德尔·格莱哥海港的维苏威火山欧洲大陆唯一的活火山,位于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东南10公里处。的喷出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