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的孩子,”基督山又一次用手指挡在嘴唇上说道,“我说有毒药,是的,我说会死人,我不妨再说一遍,会死人。不过,您先把这药水喝了吧。”伯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把瓶里的红颜色的药水往玻璃杯里滴了几滴,“您喝完这药水,今天夜里不要再喝别的什么东西了。”
瓦琅蒂娜把手伸过去,但是手一碰到那玻璃杯,又惊恐地缩了回去。基督山拿起杯子,自己先喝了半杯,然后把杯子递给瓦琅蒂娜,瓦琅蒂娜微微一笑,把剩下的半杯水也都喝了。
“噢!是的,”瓦琅蒂娜说道,“我尝出来了,这跟我每天夜里喝的水一个味,喝完这水我觉得胸口爽快一些,脑子也不那么乱。谢谢,先生,谢谢您。”
“您能度过这四个晚上的原因就在这儿,瓦琅蒂娜,”伯爵说道,“而我,我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呵!为了您,我熬过的这些时间是多么残忍呀!呵!为了您,我忍受的折磨又是多么可怕呀!当我看到往您玻璃杯里投放致命毒药的时候,我急得直发颤,唯恐您不等我把这杯里的水朝壁炉里倒掉,您就拿起来喝!”
“您说,先生,”瓦琅蒂娜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接着说道,“您受到了百般折磨,是因为眼睁睁看到往我玻璃杯里投放致命的毒药吗?可是,既然您看到往我杯子里倒毒药,您一定看清是谁倒的了吧?”
“是的。”
瓦琅蒂娜从床上坐起来,把那绣花细麻布被单往上拉,盖住她那比雪还要白的胸膛,她胸口上因为发烧已经是汗津津的了,这时因为恐惧,又出了许多冷汗。“您看见这个人了吗?”姑娘又问了一遍。
“是的。”伯爵再次回答道。
“您说得太可怕了,先生,您想让我相信的这种事简直有点伤天害理的样子。什么?我是在我父亲的屋子里,我是在我的房间里,我是在我的病床上躺着,有人仍不肯死心,居然总想把我害死?噢,请回吧,先生,您是想迷惑我,您这是在亵渎神明,您说的事不可能,这样的事决不会发生。”
“这只手想害人,难道您是首当其冲吗,瓦琅蒂娜?难道您没有看到圣梅朗先生,圣梅朗夫人以及巴鲁瓦一个个在您身旁倒下吗?假如三年来不是采用以毒攻毒的疗法保护了努瓦基耶先生,您不也会看到他倒下吗?”
“喔!我的上帝!”瓦琅蒂娜说道,“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一个月来爷爷才逼着我喝专门为他准备的水吗?”
“而这种水,”基督山喊道,“像半干的橘子皮一样,有点发苦,是不是?”
“是的,我的上帝,是这样!”
“噢,这下我完全明白了,”基督山说道,“他也知道这儿有人在下毒,或许还知道这下毒的人是谁。您是他心爱的孙女,他使您具备一种抗毒性,能抵御这种致命的毒药,因为您已经开始适应了,所以这种致命的毒药喝下去后没有能起作用,这就是您为什么能活下来的缘故。一开始我弄不透这是什么原因,因为四天前您中毒,喝下的那种毒药一般是救不过来的。”
“可是,这谋杀犯,这凶手是谁呢?”
“我倒要问您一句,您一直没有看到过有谁在夜间到您房间里来吗?”
“看到了,我常常觉得看到眼前飘过幽灵一样的影子,这些影子飘过来,又飘过去,最后消失不见了。可是,我以为自己在发烧,这都是幻觉。刚才您进来的时候,嗯,有那么一阵我以为自己神志不清,或者是在做梦。”
“那么,您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想害死您吗?”
“不知道,”瓦琅蒂娜说道,“为什么有人想要我死呢?”
“您马上就会知道是谁了。”基督山说道,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怎么会呢?”瓦琅蒂娜惶惑地朝四周看了一眼问道。
“因为今天晚上您没有发烧,您也没有神志不清,因为今天晚上您非常清醒,因为现在正敲响午夜12点钟,这是行凶的时刻。”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瓦琅蒂娜一边说,一边用手抹去额头沁出的滴滴汗珠。
果然,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了,悠悠钟声悲戚怆恻,仿佛那青铜做的钟锤每一下都敲在了姑娘的心上。
“瓦琅蒂娜,”伯爵接着说道,“您要竭力保持镇静,心不要怦怦乱跳,喉咙不要喊出声,装成睡着的样子,您就会看到的,一定会看到的!”
瓦琅蒂娜握住伯爵的手。“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她说道,“您快走吧!”
“我走了,应该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伯爵说道。接着他忧伤而慈祥地微微笑了一下,姑娘见了顿时心里充满了感激。伯爵踮起脚尖,轻轻走到书房门前,正要走开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又转过身对姑娘说道:“千万不要动,千万不要说话,一定要装得让人以为您睡着了,要不然,人家或许会把您弄死,我也来不及赶来救您。”这样如临大敌一般叮嘱一遍后,伯爵就在门后消失不见了,门又悄然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