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教堂在摇晃,顷刻间充满了生机。教堂每根巨大的柱子都变成了又粗又长的腿,用巨大的石脚踩着地。巨人般的教堂都变成了巨大无比的大象,以那些柱子为脚,在那里气喘吁吁地走动,两座巨大的钟楼是它的犄角。
过了一会儿,他松了口气。他飞快地走进过道时,看见从一排柱子后面射出来一道发红的亮光。他飞快地朝它奔去,好像是奔向星星似的。那是日夜照着的铁栏下圣母院公用的祈祷书那盏可怜的灯。祈祷书正翻到《约伯》那一段,他就目不转睛地看起来:
“有灵魂从我面前经过,我听见了轻微的鼻息,我身上的汗毛直立……”
读着这样的句子,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瞎子的棍子戳了一下,两腿发软,摊在石板上。想着白天死去的女人,他觉得脑子里冒出一股极可怕的烟,他的头好像一个地狱的烟筒。
他就这样长时间地躺在那里,什么都不想,他感觉自己落在了魔鬼手里。最后,他恢复了一点元气,便想躲到钟楼里去,想靠近他的卡西莫多。他站起来,因为害怕,把照在祈祷书上的灯光挪走。这是一种亵渎神灵的行为,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慢慢地爬上钟楼,暗地里胆战心惊,他用自己手中的微弱灯光,从这个枪眼到另一个枪眼,一直爬到钟楼顶端。
这时候,爬到钟楼顶端的他感到脸上有一丝凉意,他已经爬到了顶楼长廊的门口。
这时,教堂的大钟响起来,声音有点细微,可是有一些嘶哑。
子夜的钟声敲响了!
教士听到了子夜的钟声,想到了当天中午,也同样是十二下钟声。
“啊!她现在该僵硬了吧!”
忽然,一阵风把他手中的灯吹灭了。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他看见钟楼对面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影子,一团白色,一个形体,一个女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个女人身边有一只小山羊,跟着哞哞地叫着。
“果真是她!”
她面色苍白,神情忧郁。她的头发和上午一样,披在肩上,可是脖子上再也没有了绳子,手也不再绑着了。她自由了,还是死了?
她穿着一身白衣服,头上戴着白头巾。
她仰望着天空,慢慢地朝他走来。那只超凡脱俗的山羊跟着她。她向前走一步,他就向后退一步。他就这样一直退到楼梯口黑暗的拱顶下面。一想到她或许会走过来,吓得浑身都软了。假若她真的走过来,他一定会吓死的。
她确实没有到楼梯口,停留了片刻,就向黑暗里望了一眼,但是,她好像没有看到教士就走过去了。他仿佛觉得她比生前更高些,透过她的白衣裙,他看见了月亮,还听见了她的呼吸。
他十分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一边笑,一边重复地念叨:
“有一个精灵从我面前经过,我听见了轻微的喘息,我身上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