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啊！”热昂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鹰总算走了。……它俩的谈话，真把我腻坏了！我的头简直就像钟楼敲钟似的，嗡嗡作响。还有那发霉的奶酪！快！赶紧下楼带上大哥的钱袋，把所有的钱统统都拿去换酒……”

他用深情和赞赏的目光，向宝贝钱袋里面瞥上一眼，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皮靴，掸了掸袖子，打着口哨，在地上跳起来旋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密室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他哥哥出于最后一次宽容，让门开着，而他出于最后一次恶作剧，也让门开着就走了，看上去活像一只鸟儿，飞离了这个地方。

在黑暗的楼梯上，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嘟囔着退到一边去了。他猜想一定是卡西莫多，不过他觉得挺可笑的。所以他往下走时，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广场还笑个不停。

“啊！巴黎的石板路真好，令人起敬！该死的楼梯，连雅各天梯上的天使也爬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想起钻到那高插云霄的石头螺旋楼梯去，仅仅为了去吃长了毛的奶酪，去窗洞孔张望一下巴黎的钟楼！”

这时候，只听副主教对萨尔莫吕说：“是巴黎的纪尧姆叫人们用这块镶着金边的天青石来雕刻约伯像的。之所以把约伯雕刻在这块点金石上，是因为这块点金石必须接受考验和磨难，才可能日渐完善。像雷蒙·吕勒所说，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加以保存，灵魂方能获救……”

“反正对我都是一样，拿着钱袋的是我啊。”热昂说。

这时，在热昂的背后有人扯着嗓子喊：

“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假正经的上帝！上帝的肉体！贝尔绎布特的肚脐！教皇的名字！……”

“十拿九稳是我的朋友腓比斯队长！”热昂嚷了起来。

副主教这时正在向国王的代诉人津津有味地解释着，说那条龙将尾巴藏在浴池里，浴池立刻升起青烟，出现了一个向国王的脑袋。

副主教转过身来去看一眼他的弟弟热昂，他还站在贡德罗里埃宅第门口，正同一个军官攀谈。这正是腓比斯·德·萨多队长。

“是你啊，腓比斯队长！”

“长角和天杀的！”

“您自己才是长角和天杀的！”

“得了，可爱的队长，谁惹您了，干吗这样滔滔不绝，妙语连珠……”

“对不起！哥们儿……”

腓比斯摇着他的手应道：

“脱缰的野马，一下子经不住啊。……我刚才从那班假正经的女人那里出来，每次出来，胸总是闷得慌，塞满了骂人的话儿，得吐出来才痛快，要不，就会活活憋死！”

“您想不想喝两杯茶？”学子问道。

“那敢情好，可是我没有钱。”

“我有！”

“得了拿出来看看？”

热昂神气活现，直截了当地把钱袋掏出来，放在队长的眼皮底下。

副主教把萨尔莫吕丢在一边，随他去惊讶得呆若木鸡。他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俩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钱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

腓比斯嚷起来：“热昂，一只钱袋在你的口袋里，这简直是月亮映在一桶水里，看得见，摸不着，只不过是影子罢了。不信，我们去打赌，里面一定装的是石子……”

“那就让我看看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

话音刚落，热昂随即把自己的钱袋子往界碑上一倒，那副神气犹如一个赴汤蹈火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啊！这么多的盾币、大银币、小银币，图尔小铜币、巴黎德里埃、真正的老鹰里亚，真叫人眼花缭乱……”

腓比斯算了算钱，郑重其事地回头对热昂说：

“你知道吗？热昂，一共是23个巴黎苏！你昨夜到割舌街抢了谁的钱了？”

“不知道人家有当副主教的傻蛋哥哥吗？”

“上帝的角啊！”腓比斯叫了一声，“那个神气十足的家伙。”

“喝酒去吧。”

“去哪里？去夏娃苹果酒店吗？”

“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我就喜欢这个。”

“那好，我们就去找夏娃和她的屁苹果吧。”

“对啦，亲爱的队长，您刚才说到割喉街，这有点太难听了，难怪人们把那儿叫割喉街。”

两个难兄难弟一边说着，一边向苹果酒家走去。

副主教紧紧地跟着他们，脸色有些阴沉。他像魔术师一样，紧紧地跟着他们。他要看到和听到他们说的一切，看他们都说些啥，什么决斗了，妓女了，喝酒了……

当跟踪到一条拐角街的时候，传来一阵巴斯克手鼓的声音。

“天杀的！快走。”

“为什么，腓比斯？”

“我害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

“哪个吉卜赛姑娘？”

“就是那个牵一只山羊的小妞啊。”

“爱斯梅拉达？”

“正是，热昂。我老是记不住她那个鬼名字。赶快走，要不，她会认出我来的，我不想这位姑娘在街上跟我搭讪。”

“你认识她，腓比斯？”

“今天晚上？”

“你有把握她会来吗？”

“这还用问，难道你疯了不成，热昂？这种事有什么好怀疑的？”

“腓比斯队长，您艳福不浅啊。”

这些谈话，副主教都一五一十地听在了耳朵里，把他气得咬牙切齿，显得浑身哆嗦。他不得不停一会儿，像个醉汉似的靠着一块界石。

等到赶上时，他们已经换掉了话题，只听见他们扯着喉咙，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小市场的野小子，像小牛样被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