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②,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③,生子当如孙仲谋④。
【释】①京口:镇江。北固亭:又称北固楼,在镇江北面。②兜鍪:头盔,代指士兵。③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曹操与刘备。④孙仲谋:东吴孙权。史载曹操曾在阵前见到威风凛凛的孙权,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刘表)儿子,豚犬耳。”
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①,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②。落日楼头,断鸿③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④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⑤。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⑥?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⑦。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⑧。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英雄泪⑨!
【释】①清秋:凄清冷落的秋天。②“遥岑”三句:远望遥山,像美人头上的碧玉簪、青螺发髻一样,似都在提供愁和恨。目:望。③断鸿:离群孤雁。④吴钩:吴地特产的弯形宝刀,此指剑。⑤无人会、登临意:没有人能理解我登临远望时的胸臆。会:领会,理解。⑥此处用张翰(字季鹰)见秋风起,想起故乡美味的鲈鱼,辞官归乡的典故,表示自己不愿放弃大业,贪图个人安逸。⑦“求田”三句:表示自己羞于置田买屋安居乐业。求田问舍即买地置屋。刘郎:即刘备。三国时许汜去看望陈登,陈登对他很冷淡,独自睡在大床上,叫他睡下床。许汜跟刘备提起此事,刘备说:天下大乱,你忘怀国事,求田问舍,陈登当然瞧不起你。换了是我,我就睡在百尺高楼,叫你睡在地下,岂止上下床的区别呢?(见《三国志·陈登传》)⑧“可惜流年”三句:叹年华在无所作为中逝去,为国运而忧愁。《世说新语·言语》记载,桓温北征路上见到自己过去种的柳树已长到几围粗,叹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⑨倩:请。红巾翠袖:代指少女。揾(wèn):擦拭。
贺新郎
别茂嘉十二弟①
绿树听鹈②,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③。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④。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⑤。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⑥。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⑦。谁共我,醉明月?
【释】①茂嘉:辛茂嘉,作者的弟弟,此时贬往桂林。②鹈:鸟名,又名伯劳。③芳菲都歇:花都落尽。④马上琵琶:用王昭君出塞,路上弹琵琶遣怀的典故。长门:汉武帝陈皇后幽居之地。燕燕:《诗经》:“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⑤此用汉代将军李陵典故。李陵抗击匈奴,百战功高,终因寡不敌众而降匈奴,身败名裂。后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十九年,始终不屈。后来苏武归汉,与李陵在河梁道别。河梁:河上的桥。⑥此用荆轲刺秦,在易水送别,燕太子丹与宾客白衣白帽相送,以示对荆轲必死的哀悼。荆轲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彻:停止。⑦相传蜀王杜宇死后化作杜鹃,啼叫时流下鲜血。
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①。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②。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③。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④。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⑤。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⑥?
【释】①孙仲谋:孙权。东吴曾建都京口。②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刘裕在京口起兵,后来称帝。③元嘉:刘裕之子刘义隆年号。草草:草率。封狼居胥:霍去病追击匈奴至狼居胥山,这里指北伐立功。赢得:落得。仓皇北顾:望着北来的敌人失色。这里用刘义隆草率北伐失败的历史教训讽喻时事,当时南宋正在计划北伐。④四十三年:辛弃疾渡江归宋,至此正好四十三年。烽火扬州路:当年金兵在扬州烧杀。⑤佛狸祠: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行宫,佛狸是其小名。神鸦:吃庙里贡品的乌鸦。社鼓:社日祭神的鼓声。这三句讲沦陷区人民如今已安于金人统治,春社如常。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史载赵王想起用老将廉颇,派使者查探廉颇是否已经衰老,食量还有多少。此处是作者以廉颇自比。
祝英台近
晚春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①。怕上层楼②,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髻边觑④,试把花卜归期⑤,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释】①宝钗分:钗有两股,情人分别时各执一股。此指夫妻分别。桃叶渡:渡口名。南浦:送别的水边。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②层楼:高楼。③飞红:飘落的花瓣。④觑:细看。⑤把花卜归期:以花瓣的数目卜算丈夫归来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