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二十二

父与子[电子书]

“我无能为力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止一次绝望地哀鸣,“我自己不能去打架——叫警察来吧——我的原则又不允许,可要是不严加惩处,让他们有个怕惧,简直没法干了!”

“Du calme,du calme法语:安静点,安静点。——原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就会这么说, 他自己也会哼哼几声,皱皱眉头,扯一扯自己的小胡子。

巴扎罗夫远离这些“无谓的争吵”,他只是客人,不好插手主人的事。到玛丽伊诺的第二天,就开始忙着工作,研究青蛙、纤毛虫及化合物。阿尔卡季正相反,他即使帮不了父亲,至少也得做出准备帮父亲忙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他耐着性子地听父亲讲,有次还帮着出了个主意,倒不是让父亲照他的办,而是为了表示他的参与。阿尔卡季并不厌恶管理田庄:甚至很知足地想着将来从事这行当,可这个时候的他,脑子里都装满了其它念头。连自己都奇怪,他脑子里一直转着尼科利斯科耶;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说,他和巴扎罗夫在一个屋檐、而且是在他父亲的屋檐下生活,他会感到寂寞无聊的,他一定只会耸耸肩,可现在他确实感到无聊,心神不定。他想散步,直到走不动为止,可这也无济于事。有次他和父亲交谈,得知父亲那儿有几封很有意思的信,是奥金佐娃的母亲写给他母亲的, 便缠住父亲,直到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翻遍了二十个形形色色的箱子、柜子,把信找出来交给他才罢。几张半腐烂的信笺到手后,阿尔卡季才仿佛觉得安心,就好像他看到自己面前的目的地。“我是对你们二位说的,”他低声念叨着,“是她亲口说的。我要去,非要去不可,真见鬼!”可他又回忆起上一次的造访,那冷冰冰的接待和自己的那份尴尬又使他打退堂鼓。年轻人“碰运气”的劲头、暗自对体验幸福的希望和对自己在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保护者的情况下力量的检验——这一切最终占了上风。回到玛丽伊诺不到十天,他就借口研究星期日业余学校的机制,先进城,从那儿转到尼科利斯科耶。他不停地催着车夫打马飞奔,像年轻的军官奔向战场一样既害怕又快活,心急如焚。“最主要的是——我别去想,”他反复对自己强调。他碰上了个剽悍豪放的车夫;每个酒馆前车夫都要停下问:“来一杯?”或“难道不来一杯?”不过他来上一杯后,就不心疼马了。那熟悉的宅子的高屋顶终于出现了……“我干了什么呀?”阿尔卡季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可要知道也不能返回了!”三匹马齐齐飞奔,车夫吆喝着,吹着口哨。一会儿小桥被马蹄和车轮压出很大的响声,一会儿修剪过的枞树林阴道扑面而来……一片浓荫中闪出女人粉红的衣衫,嫩嫩的脸从伞的细穗子流苏下张望着……他认出了是卡佳,她也认出了他。阿尔卡季叫车夫勒住马,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向她。“是您呀!”她说着,渐渐地红晕袭上了面庞,“到我姐姐那儿去吧,她在花园里;见到您她一定很高兴。”

卡佳领着阿尔卡季进了花园。和卡佳的相遇他觉得是个特别的吉兆;见到她他很兴奋,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妹妹。一切都顺顺溜溜:无需管事和通报。在一条小路拐弯处他见到了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她背着他站着。听到脚步声,便缓缓地转过身来。

阿尔卡季又开始发窘了,可她一开口就马上让他安下心来。“您好,流亡者!”她平静温柔地说着迎向他,微笑着,风和阳光使她双眼眯了起来:“你在哪儿找到他的,卡佳?”

“我给您带了件东西,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他开口道,“您准料想不到……”

“您把自己带来 ,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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