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到了保尔的目光——双方默默地对视了好几秒钟。她那深蓝色的眼睛闪出挑战似的光芒，睫毛细长而浓密。保尔感到自己的脸红了，把目光转向杜巴瓦，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你们俩究竟是谁给谁作宣传呢？”保尔勉强微笑着，问了一句。

大厅里一阵喧哗。中队长米哈伊洛·什科连科爬到椅子上，喊道：

“第一中队在这个大厅里集合，快点，同志们！”

朱赫来、省执行委员会的主席和阿基姆走进了大厅。他们刚刚乘车赶到。

大厅里挤满了一排排的队伍。

省执行委员会主席登上教练机枪的平台，举起一只手，说道：

“同志们，我们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一项严肃而重要的任务。今天我要说一件昨天还不能提及的重要的军事机密。明天夜里，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在整个乌克兰，将要发生一起反革命武装暴乱。我们城里已经潜伏了许多反动军官，城市周围也纠集了几股匪徒。一些阴谋分子甚至已混进了我们的装甲营，当了驾驶员。但是，敌人的阴谋被肃反委员会发现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将党团组织全部武装起来。第一和第二共产主义大队要配合富有战斗经验的军校学员和肃反委员会的队伍一起行动，军校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同志们，现在你们也要出发了。十五分钟内领取武器，整好队伍。这次行动由朱赫来同志任总指挥，他会给指挥员们作具体部署。目前形势十分严峻，关于这一点无需再向共产主义大队强调。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今天就制止明天的暴乱。”

一刻钟之后，全副武装的队伍已经在学校的院子里集合完毕。

朱赫来扫视着整装待发的队伍。

在队列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束皮带的人——大队长梅尼亚伊洛，一个彪形大汉，乌拉尔人，铸工；旁边是政委阿基姆。左面是第一中队。队伍前面两步处，也站着两个人，中队长什科连科和政治指导员乌斯季诺维奇。在他们的后面是共产主义大队的行列，共三百名战士。

朱赫来发出命令：

“出发！”

三百人在寂静的街道上行进。

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之中。

队伍在常出事的那条野蛮街对面的利沃夫大街上停了下来。行动就从这里开始了。

他们悄然无声地将这个地段包围起来。指挥部就设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

一辆小汽车从市中心沿着利沃夫大街急驰而来，街面被车灯照得通亮。车在指挥部旁停了下来。

小利特克送来的是他的父亲——本市卫戍司令。老利特克从车上跳下来，用拉脱维亚语向儿子匆忙交待了几句。汽车又猛向前驶去，瞬间就拐过德米特里耶夫大街，消失了。小利特克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双手就像粘在方向盘上，不停地左转右转。

哈哈，现在他小利特克开飞车的本领有了用武之地了！没有人会因为他疯狂的急转弯而拘留他两天两夜了。

汽车流星似地在街上飞驰。

眨眼间，他就把朱赫来从城的这头送到那头，朱赫来不禁称赞说：

“要是你今天一直像这样开飞车不出事，明天就奖你一块金表。”

小利特克得意地说：

“我还以为像这样开，要关我十天的禁闭呢……”

第一个袭击目标是阴谋分子的司令部。首批俘虏和缴获的文件被送到了特勤部。

在野蛮街上有条也叫这个古怪名字的小巷，巷内十一号住着一个姓秋尔贝尔特的人。根据肃反委员会掌握的情报，此人在这次白匪的阴谋活动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他那里藏着预谋在波多尔区行动的军官团的几份名单。

卫戍司令老利特克亲自出马，来野蛮街逮捕秋尔贝尔特。秋尔贝尔特家的住房有几扇窗子对着花园，隔墙是从前的女修道院。家里没有找到秋尔贝尔特。据邻居们说，他这天没回来。搜查中找到了一箱手榴弹，还有军官团的名单和地址。老利特克下令设下埋伏之后，就待在桌旁翻看搜查到的材料。

在花园里站岗的是一名年轻的军校学员。他能看见灯火通明的窗户。他觉得一个人站在这个角落里怪不自在，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任务是监视那堵高墙。但这儿与那扇能让人心安的、明亮的窗户相距很远，而鬼月亮又很少露面。黑暗中的灌木丛仿佛是人影在晃动。他用刺刀在周围探了探——什么也没有发现。

“干吗派我在这儿放哨？反正谁也爬不上墙——那太高了。是不是去窗跟前看看？”那个学员想。他又看了看墙头，就从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走出来了。他在窗口只站了一会儿。当时老利特克正在迅速整理文件，准备离开房间。就在此时，墙头上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从上面既看见了窗外的哨兵，又看见了房间里的老利特克。黑影像猫一样敏捷地攀到树上，又溜下了地。然后又像猫一样潜到哨兵跟前，一抬手，哨兵立即倒下。一把海军短剑齐根刺进了哨兵的脖子，外面只剩下剑柄。

花园里响了一枪，使包围这个地段的人像被电了一下似的。

咚咚地响起一阵皮靴声，六个人朝这所房子飞快奔来。

坐在圈椅里的老利特克死了，头倒在桌上，鲜血淋漓。窗户的玻璃也被打碎。但是，敌人没来得及抢走文件。

修道院高墙附近响起了急促的枪声。凶手跳到街上，一面开枪还击，一面朝卢基扬诺夫广场逃跑。但他没能逃脱，一颗子弹击中了他。

红军连夜挨门逐户地搜查。几百名没有报户口的、证件可疑的或藏有武器的人都被带到肃反委员会。那里又组织了一个审查委员会，进行甄别审查。

有些地方的阴谋分子进行了武力抵抗。红军在日良街搜查一所房子时，安托沙·列别杰夫被当场打死。

当天夜里，索洛缅卡大队牺牲了五人，肃反委员会里再也见不着老布尔什维克、共和国的忠诚卫士扬·利特克了。

暴动被制止了。

就在这天夜里，瓦西里神父、他的两个女儿和其他同伙在舍佩托夫卡全部落网。

一场风暴平息了。

但是，新的敌人又在威胁着这座城市——铁路濒临瘫痪，接踵而来的是饥饿和寒冷。

现在，粮食和木柴决定着生活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