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9)

忏悔录[电子书]

如此一来,那个我最尊敬的女人就会在我完全知晓的情况下,无耻地把自己的心灵与肉体分给了两个情人,而我也就不光彩地成为了这两个无耻之徒中的一个。如果我知道你在一生之中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对她和我抱有这种想法的话,我都会恨你一直到死的。可是,我要责备的是您曾经这样说过,而不是您是否这样想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就会弄不明白您究竟想加害于我们三人中的哪一个。不过,如果您喜爱宁静的话,您可要当心您的成功会带来不幸。我认为某些交往是很不好的,我既没有向您也没有向她隐瞒我的这个看法。但这些交往的起因是光明正大的,我想用跟起因同样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将其结束,让不正当的爱情变成永久的友谊。像我这样一个从未害过人的人,难道能无辜地被人利用来害我的朋友吗?绝对不行,我将永远不会原谅您,我将成为您的不可和解的仇人。只有您的隐私还会受到我的尊重。因为我绝不会做一个不忠之人。

我想我目前的这种困惑是不会延续很长时间的。我很快就会弄清楚我是不是搞错了。到那时,我也许会有一些大的过错需要补救,但那将是我生平所做的最大的快事。不过,您可知道我将会在剩余不多的呆在您身边的这段日子里,怎样来补救我的过失吗?我将做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我将坦白地告诉您社交界的人是如何看待您,以及您在名声方面还有哪些缺陷需要修补。尽管您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所谓的朋友,但当我离开您之后,您可就可以向真理告别了,您将再也找不到一个向您说真话的人了。

埃皮奈夫人的第三封信(信函集A,第四十六号)

我不明白您今天早上的信是什么意思,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因为事实如此。您今晚的信我倒是读懂了,但您别担心我会回复您,因为我正急于将它忘掉。尽管我觉得您很可怜,但我还是不能不觉得这封信让我的灵魂里充满了苦涩。竟然说我对您玩诡计,耍狡猾!我竟然被指责干了最卑鄙无耻的事!再见了,我很遗憾您竟然……再见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再见了。我非常愿意原谅您。您想来的话,就来吧。您将受到比您所猜想的要好得多的接待。您大可不必为我的名声费心,我对它毫不在意。我品性端正,这就足矣。此外,我根本不知道那两个跟我和你一样亲爱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最后一封信让我摆脱了一个可怕的窘境,但又将抛入了一个几乎同样可怕的窘境之中。尽管这些信件往返神速,都在一天之内,但是其间的短暂间隔已足以中断我的狂怒,让我有时间想到自己是多么地不慎重。乌德托夫人再三叮嘱我要保持冷静,让她负责处理此事,尤其是在那个时候,要避免说气话、闹决裂。可是我呢,却对一个处于盛怒之中的女人给以最明显、最恶毒的侮辱,而这个女人天生就喜欢发怒,我的这种做法无疑是火上浇油。很显然,我只能指望从她那儿收到一封极其高傲、极其轻蔑、极其鄙夷的回信,而我也会别无选择,只能立刻离开退隐庐,否则就成了最无耻的懦夫。幸好她的机敏胜过了我的狂怒,通过对回信的语气的调弄,她避免了将我推入绝境。但对我来说,要么选择离开,要么去见她,二者必居其一。我选了后者。我对与她见面时采用何种态度向她解释颇感为难,而我预料这种解释是免不了的。怎样才能让我摆脱困难而不累及乌德托夫人和戴莱丝呢?但是说出她们的名字又会让她们遭殃。一个翻脸无情而又阴险狡猾的女人,她对撞上其枪口的人的报复肯定相当残酷,因此我不能不为被报复者感到担忧。正是为了防止这种不幸的发生,我才在自己的信中只说是怀疑,从而避免了出示证据。确实,我的这种说法让我的暴怒显得更加不可原谅了,因为我不能仅凭一点怀疑,就去像我刚才对待埃皮奈夫人那样,对待一个女人,特别是对待一个女朋友。但是就在这儿,我开始做一件我办得十分得体,既伟大又高贵的工作,就是通过承担一些严重错误的责任来为我的那些隐秘的过错和软弱赎罪,而这些严重错误是我不可能犯而且从未犯过的。

我不用经历那场我很害怕的交锋,我不过是受了一点虚惊而已。我一到,埃皮奈夫人就过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同时泪如雨下。这种出乎意料的,而且是来自于老朋友的接待让我深受感动,我也跟着泪流不止。我对她说了几句无意义的废话,她也对我说了几句更无意义的话,仅此而已。饭菜已经摆好,我们就去入了席。在席上,我一直惶惶不安地等着那场解释。以为它被推迟到了晚餐以后。我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只要我的心里稍微有点不安,我就会显得六神无主,连最不善于观察的人都瞒不住。我的那副尴尬相原本可以让她鼓起勇气的,但是她却没有冒这个险。晚餐后和晚餐前一样,都没有什么解释。接下来的一天也没有任何解释。我们只是默然无语地相对而坐,顶多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者我说点礼节性的话,以表明我的怀疑目前还没有真凭实据,并诚心诚意地向她保证,如果怀疑果真是没有根据的话,那么我会一生一世都向她赔罪。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既不想知道我的怀疑具体何指,也不想知道我的怀疑因何而生。因此,我们之间的和好无论是对她而言还是对我而言,都仅限于我们刚一相会时的那个拥抱。因为她是惟一受到伤害的人,至少形式上是如此,所以在我看来,如果她自己不作要求的话,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向她解释呢?因此我是怎么来的,也就怎么回去了。我继续和她像从前那样相处,很快就把这场口角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还愚蠢地认为她也已经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因为她似乎已不再回想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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