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18

神曲[电子书]

  第四层:惩惰。维吉尔谈爱之性质。但丁在山上的第二夜。圣泽诺修道院院长。

  那伟大的学者总结他的议论以后,注视我的面孔,看我对于他的解说是否满意。那时我又为一种新的欲望所苦,外表上虽然沉默,内心里则说:“只恐怕我的问题太多,要使你讨厌。”但我柔和的父亲已经看出我不敢吐露的欲望了,他鼓励我把他说出来。于是我说:“老师!我的见识在你的光中得着明朗,你的议论我都了解。所以,我请求你,亲爱的父亲,再把爱的意义确定一下,因为你会把所有的善行恶行都归之于爱呢。”

  于是他对我说:“请你抬起敏锐的理解的目光向着我,那么导师的盲人之错误,便要显示在你面前了。此心原是为爱得很快而创造的,见着一切使他欢乐的东西,他便像惊醒了一般,立即追求上去。你的感觉力从实物抽取一种印象,(感觉从具体的物受得印象,形与质皆兼有之(如有一雕像于此,则不仅为雕像之形,即其质料之为石为铜,亦必知之)。)便展开在你的心里,使你的心转向着他。转向以后,假使你倾心于他,这倾心就是爱。这是心和物之间经过喜悦而发生的新联系。像火的上升运动,因为他的性质是上升的,直上升到那使他的物质最易持久的地方;(传说“月球天”(火圈)为火之积蓄处。火之向上,水之就下,性也,亦爱也(依前篇爱之广义)。)同样,着了迷的心必入于欲的地步,这是一种精神的运动,(一切变化与动作,在亚里士多德哲学上均视作一种“运动”。爱之行为是精神的运动,石之下落是地位的运动;石之下落,到地方止,爱之行为,亦以欲望满足而终了。)非达到享乐的目的不止。世人说:‘一切爱的行为其本身是值得称赞的事情。’现在你可以明白他们是多么不认识真理的深处了。因为爱的本质也许常常是好的,封蜡虽好,印迹却不一定都好好呀!”(爱生于感觉,其本质固可说是好的,但如前篇所示,爱为一切善行之根,亦为一切恶行之源也。)

  我答道:“你的话和我的注意,使我充分明了爱是什么,可是我又为另一疑团所缠绕,就是:爱由于外物,而内心立即受其影响而生冲动,所以内心所走的路为直为曲是没有责任的。”

  他又对我说:“凡在理由上可以解释的,我都能对你说。至于超过此点,关于信仰的问题,请你等待贝雅特丽齐吧。一切本体的形式,(本体的形式(forma sustanzial)指“人类的精神”(成人类的灵魂)。圣多马说:“理性的灵魂是形式,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和物质(如肉体)分离的,但是寄寓在物质里面的。”神父包那文托说:“灵体或完全相连于肉体,如禽兽灵魂;或相连而分离,如理性灵魂;或完全分离,如天上精灵(即天使)。”)他和物质有别而相连,他含蓄着一种特别的能力,(人类精神(或理性灵魂)的特别能力指“推知”,即由已知推及不知,由此物推及彼物;与天使之“直知”有别,直知者,不必经过思考之步骤而立即明了一切之谓也。)这种能力除非在动作上看出来,除非在他的效果上显出来,正如植物的生命要从他的绿叶上显出来一般。所以人类不知道他的最高智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对于最高物的欲望从何而生,只是像蜜蜂一般,凭他们的本能酿蜜。这种智慧和欲望其初原不值得称赞和斥责的。(“最高智慧”指了解公理(原始观念,最高真理或原则);“欲望上的最高物”指上帝(至善)。所谓至善的形态甚多(如仁爱,完全而高贵之物,天赐之幸福,真理,最高存在,最高完整等),但此等“欲望的最高物”并非互相排斥,只是辐辏于车轴(上帝)而已。)可是在那欲望兴起的时候,你的内心便生出一种考虑的能力,表示许可或阻止。从最高原则推出理由,作为选择爱的善恶之标准,这是值得称赞的。凡是从根本上推出理由的人,都知道这种内心的选择自由,此所以世界上还存留着道德学。(维吉尔谓:人类精神含有某种智慧的与情感的成分,(不值得称赞与斥责)因此不禁信任最高真理(公理),爱慕至善(上帝)。智慧之功绩于否认似是而非之真理(即按实际不合于公理者)时见之,道德情感之功绩则于拒绝似是而非之吸引物之爱(即不能合于上帝之爱者)时见之。人类初不爱上帝,唯将一切不能与其“自由意志”(或称“一身之主宰”颇合于中国良心、良知之意)相和谐之冲动去尽而已。)总之,即使一切的爱是生于必然的需要,可是阻止他的能力也在你的内心呀!贝雅特丽齐称这种能力为自由意志,将来她要对你说及的,请你记着。”(“神学”在此处已人格化为贝雅特丽齐,贝雅特丽齐说及“自由意志”见《天堂》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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